AnniE

YOU TELL ME LIFE ISNT THAT HARD.

授翻 | And the Living Will Envy the Dead-第4章 (4)

Chapter 4  拿捏腔调(下)   

A Shifting Tone. Part 2


第7小节


***

 

两个小时后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出发,斯莱特林学院的学生几乎都离开了。公共休息室陷入了完全的寂静——只有壁炉里的火苗在继续噼啪作响。里德尔站在一旁,观察着火焰。哈利则感到莫名的轻松自在。

 

最后一个学生离开地窖的那刻开始,他身上的紧张尽数消影无踪。他放松下来,占据着整个沙发,在上面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在哈利的脑海里,里德尔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存在,而逐渐消融入背景,与整个霍格沃茨融为一体。

 

以这种方式看待里德尔很奇怪,但此刻哈利感觉太舒服、太平静了,不想多心去弄懂背后的原因。

 

“你一直都这么讨人厌吗?”里德尔问,他的声音慵懒,带着一分笑意。哈利往抱枕堆里缩了缩,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

 

“不同人对我的讨人厌有不同的看法,”他喃喃着,“那个你确实觉得我令人恼火。你的追随者们也不太喜欢我。而我的亲戚……对,他们也这么觉得。他们认为我的一切都令人厌恶。”

 

最后一句话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挑起的这个话题实在糟透了。冰冷顿时取代了平静。哈利紧张起来,盯着抱枕,等待里德尔的反应。

 

他不记得他给自己编造的人生故事是什么了。他提到过德思礼一家吗?他确实说过自己在被送到里德尔的孤儿院前有和麻瓜亲戚住在一起,对吗?但他那时多大来着?

 

他真是个白痴。一个连自己撒的谎都记不住的白痴。

 

“和你一起度过头五年的麻瓜们?”里德尔毫无波澜地问。哈利不知道这是因为他在怀疑什么,还是只是觉得这个话题不愉快。

 

5年。这是他曾说过的时长吗?还是里德尔在试探他?

 

哈利的心剧烈地跳动着,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咽了口口水,疯狂地试图去回忆。但一切都是模糊的。他必须含糊其辞,既不证实也不否认任何事情。

 

“我还记得他们,”他小心翼翼地回答。这不是谎言,所以说出来要更简单,“自从我上次见到他们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我仍然记得他们,就像我昨天还和他们在一起一样。”

 

“因为他们曾经想伤害你,”里德尔说,眼眸泛着幽暗的光芒,映照着他自己的回忆,“你会永远记得那些试图伤害你的人。摆脱他们对你影响的唯一方法就是让他们付出代价。”

 

他的话里有一种冰冷的决绝,让哈利打了个寒颤。他不想问,也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说话,但他脑海中徘徊的语句灼得舌头生疼无比,他不得不开口。

 

“就像你让你的家人付出代价那样?”

 

里德尔沉默了。有那么一会儿,他们都没有说话:哈利在等待,甚至不敢呼吸,而里德尔则密切地观察着他。

 

“那些肮脏的麻瓜不是我的家人。”他最后下结论。他的声音冷酷无比,但并非针对哈利。相反,他看向哈利的目光却出奇的柔和,并不是面对格林格拉斯时的那种虚情假意,而是真正的情绪流露,哈利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据我所知,在你的世界里,你已经填补了这个位置。”

 

不知为何,这句话带来的震撼甚至影响到了他的肉体。如果哈利不是本来就躺着的话,他一定会惊讶得踉跄退后,为厌恶和渴望反复撕扯。

 

里德尔将他们视为家人的想法……让他不安。这是不对的。里德尔是一个杀人犯,他长大后杀死了所有他所爱的人,摧毁了自己真正的家庭,却拿哈利来顶替他们的位置。即使是在某个想象的世界里……这也足够令人愤怒和痛苦。最糟糕的是,哈利内心某个愚蠢天真的部分却狂热地抓着这个想法不放,让他自己都为之惊骇。

 

他心里的那部分,那天真的一部分,为里德尔的话欣喜若狂。它极度渴望看到里德尔话中的幻象成真,仿佛全宇宙唯一能与哈利成为家人的就是里德尔。至于里德尔是谁,做了什么,都不再重要。一切事物中,只有里德尔在脑海里为两人构筑的关系是重要的。

 

哈利不知道这些疯狂的想法和矛盾的感觉中哪一个浮现在了表面,但他的表情一定暴露了他内心的部分所想,因为里德尔突然看起来很自得。

 

“他们甚至都来不及开口说话。”他倾吐道,眼睛里闪烁着奇怪的、令人不安的光芒,“那些肮脏的麻瓜觉得自己尊贵无比,而我不配成为他们的家人。打开门的是那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他认出了我,我可以从他的脸上看出这一点。瞬间笼罩了那张脸的死灰色,还有那双眼睛中的惊恐——我每时每刻都记得。他试图开口,但我不想听到他的声音。他是第一个死的。两个单词,只要短短的两个单词、一束美丽的绿光,他身上就不再有任何的生命迹象。”

 

里德尔战栗起来,哈利隐隐地意识到他的颤抖是出于某种扭曲的快乐。这个想法让哈利难受不已。

 

“本来,我马上就会离开的,但我又听到了其他的声音。”里德尔补充道。兴奋的红晕慢慢地染上他的脸颊,让它甚至带上了一种欺骗性的暖意,“于是我走了进去。一个老男人坐在桌旁,一个女人正瞥向窗户外。他们的穿着非常奢侈——对于麻瓜来说。那个男人穿着一套绿色的双排扣西装,上面的口袋多到如果让科尔夫人那头蠢牛看到,她一定会为这种肆意挥霍昂贵布料的行为嚎啕大哭。那个女人则穿着一件午夜蓝的长裙。他们的头发光滑发亮,浑身金光闪闪。好像是打算出门而不是在家里吃一顿普通的无聊晚餐。”

 

这一次,哈利成了战栗的那个人。厌恶在他的血管里流淌着,他非常努力才能让自己的面容显得平静,不暴露出在他胸腔里跳动的惊愕和恐惧。

 

出于某种原因,里德尔能如此轻易地回忆起如此多的细节,让他感到无比恐怖。里德尔如享用珍馐般品味着自己吐出的每个单词,脸庞也因洋溢的愉悦而光彩照人——他分明是在重温那些谋杀案,从黑暗的记忆中贪婪地汲取着每一滴快乐。这不正常,里德尔能如此淡定地描述它的事实让哈利感到一种极度的失调,以至于他的思绪突然停止运转,茫然无措,难以将故事的内容与里德尔的语气协调起来。

 

“我看得出来,他们把我当成那刚刚死掉的儿子了。”里德尔放声大笑,把一缕不规则的卷发捋到耳后,“他们不再坐立不安,对我露出了笑容。就在那一刻,我杀了他们。首先是那个女的,然后是那个男的。那个女人摔倒在地时还在微笑;而那个男人,他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但我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他的表情凝固在不确定和恐惧之间。怪异,又令人着迷。”

 

而里德尔确实显出一副痴迷的样子。他眼中的兴奋几乎化作实物,哈利不得不咽下他本想吐出的言语的苦涩余味。

 

你病了。你是个怪物。你需要帮助。

 

他说不出来。如果说了,里德尔永远也不会原谅他——哈利所有的计划都会被扼杀在摇篮里。

 

但他必须说点什么。里德尔现在还沉浸在对自己谋杀行为的回忆中,但他很快就会清醒过来并期待哈利的反应。哈利该说些什么,既不显得过于激烈,又不会完全背叛他的本心?

 

当他还在绞尽脑汁地想该回应对方时,他的视线和里德尔的相遇了。双目对视的瞬间,他浑身一惊,瞬间明白了自己该问什么。

 

“那么你感觉好点了吗?”他问道,声音比本意欲为的更冰冷,但他不在乎,“你杀了他们,就‘摆脱’了他们对你的影响吗?”

 

里德尔的眼睛眯了起来。

 

“基本完全摆脱了。”他回答,声音同样带上了挑战的意味,“现在,我的姓氏是唯一仍将我们联系在一起的桥梁。不用说,我迟早会摆脱它。”

 

“是啊,把它换成了像伏地魔这样的蠢名字。”

 

里德尔的魔法发出警告的噼啪声。他的眼睛眯得更厉害了。

 

“为什么我总感觉我的任何一个举动你都不赞成?作为一个朋友……可不太友好。”

 

也许闭嘴更明智,但哈利做不到。里德尔令人作呕的故事,以及他显然从谋杀无辜者中获得的恶毒快意让哈利感到不安:他的情绪不断地剧烈波动,他必须想办法把它们发泄出来。

 

“你看你又来了,又开始把朋友和那些舔你鞋子的蠢货搞混了,”他咆哮道,感觉自己没法再静静地坐着,于是站起来开始踱步,心情也随之越来越激动,“我不想为了站在你这边而说一些我自己都不认同的话。我不在乎你对他们承诺了什么,也不在乎你未来可能拥有多少权力。你想被称为伏地魔,是吧。但我认为这是一个可怕的名字,我认为你想出这个名字只有一个荒谬的目的——确保人们恐惧说出它,但这是你的选择,我也没什么可说的。然而杀死你的家人,那就是……”

 

里德尔发出嘶嘶声,感到他的愤怒,哈利也不由得怒火中烧。

 

“那些麻瓜不是我的家人。”

 

“没错!他们一无所知而且本来对你就没有任何影响。你知道你父母之间发生了什么吗?你的祖父母知道你的存在吗?如果他们知道的话,那么他们抛下你确实是不对的。但就为了这个把他们杀了?杀戮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他们甚至不明白你为什么判处他们死刑,毕竟你都没跟他们说一句话。”

 

“他们不值得我开口。”

 

“那么你杀了他们就更没有意义了!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哈利握紧拳头。他只是隐约明白自己在说什么。用什么方式可以表达出他因为正义而对谋杀的厌恶,并且让里德尔这样的人都可以理解?诉诸道德不会有任何效果,里德尔根本没有道德。哈利必须以某种方式表达自己的观点,但又不能听起来非常正义。

 

又是一口深深的呼吸。他必须冷静。生气帮不了他,尤其在面对里德尔的情况下——里德尔只会被哈利的怒火进一步激怒。

 

“听着,”哈利压低了声音,“我想表达的意思是,谋杀永远都不应该是你的默认选择。你已经制造了一个魂器,所以你也意识到了杀人对灵魂有怎样破坏性的影响。你说你摆脱了自己的家——那些麻瓜的影响,但那是什么影响呢?他们的死又改变了什么?从实际来说,虽然你杀了你怨恨的人,但他们抛弃你的事实并没有因此改变,在孤儿院长大留下的阴影也不会突然消失。你这样做是为了复仇,而不是为了自由。”

 

“我非常怀疑你是否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里德尔冷冷地打断了他。他的目光中满是嘲笑,那种傲慢的不屑一顾让哈利立刻无比愤怒,“你对谋杀了解多少?在不杀死任何人的情况下,你永远没有资格去猜测这意味着什么,以及它能带来多大的解脱。”

 

哈利知道他必须保持沉默。他知道他不能分享他想说出的东西——这会向里德尔传达错误的信息,这会激起他仍然感到过于矛盾而不愿回想的记忆。但他心中生出了一种迫切想要证明自己的怪异渴望:他想要自己说的话对里德尔真正地造成影响。这渴望比哈利的矛盾和犹豫更为强烈,它无情地灼烧他的喉咙,于是哈利再也无法遏制自己,只得将记忆全盘托出。

 

“我杀过人。来这里前不久杀的。我杀了两个人,而我并不后悔。”

 

里德尔瞪大了双眼。嘲弄消失了,取而代之,一份明亮、热烈的着迷在他眼中绽开。

 

哈利知道的,他知道里德尔会为之痴迷。哈利内心有一份背叛他意愿的感情,一份越来越渴求里德尔关注他的感情,一直期待着这一刻的到来,贪婪地寻求着里德尔的认可,渴望着里德尔的欣赏。里德尔的追随者必然也有同样的感觉,但此刻哈利没有心思对自己感到震惊了。他的坦白一出口,一直阻挡着这些记忆的大坝便崩塌了。记忆的潮水倾泻而出,在脑海中澎湃着将他淹没。

 

一头优雅服帖的白发,一双满溢震惊的灰眼。在哈利以麻瓜的方式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并迅速跳起在他脸上落下一拳后,卢修斯·马尔福惯于以优越和不耐蔑视哈利的双眼里满是惊恐和脆弱。

 

这一拳的力道并不重,但马尔福并没有预见到它的到来。他的惊慌和分神给了哈利宝贵的五秒钟,他利用这五秒钟向马尔福的头部射出了一个简单的爆炸咒语。

 

他不确定自己放出这个咒语时在想什么样的结果。他以前用过霹雳爆炸,在魔法部期间也见过许多巫师使用它。它造成的伤害量并非恒定,所以他不知道这次会发生什么。

 

这是那段黑暗时日中最糟的几天之一。在马尔福找到哈利前的不到五分钟里,卢平和唐克斯接连被杀死了。他们那时正和一些哈利不认识的食死徒作战,当卢平倒下时,唐克斯尖叫着冲过去想抓住他。这是一种本能的注意转移,就像马尔福被哈利一拳打在脸上后瞬时的茫然一样本能,而在这两种情况下,短暂的停顿都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唐克斯被某种可怕的咒语击中,瞬间被切成了四段。哈利站得离她很近,立刻被她的血溅了一身。他只记得记得自己在尖叫,然后徒劳地坐在那里,一次又一次毫无目的地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完全无法理解周围的世界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剧变。

 

马尔福愉快的笑声把他从恍然中拽了出来。他们的决斗短暂而力量悬殊:哈利之所以能幸存下来,是因为他的肾上腺素一直在猛烈地牵动身体,做出各种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做到的动作,同时,也是因为马尔福只是想让他失去行动能力,而不是杀死他。

 

在决斗刚过去一分钟时,他跳跃起身,射出了咒语。然后,马尔福的头爆炸了。

 

以前,达力很喜欢用水气球砸哈利。水气球砸在哈利身上后会炸开,哈利在水花下继续逃窜。此刻,马尔福的头也以类似的方式爆炸了,只是四处飞溅的并非清水,而是鲜血。另外,与哈利被砸中后的飞奔不同,马尔福向后倒去,再无生息。

 

有人的手指拂过他的侧脸,动作快速却力度十足。哈利眨眨眼,看到里德尔站在附近,正好奇地注视着他。

 

“你想讲讲这个故事吗?”他问。这句话听起来更像命令而非问题,哈利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既然已经开始了,那就不妨继续下去。这是他和里德尔的另一个共同点,也许可以让里德尔至少多考虑一下他的观点。

 

“事情发生在魔法部,”哈利轻声说道,“当我们被困时——你跟你的追随者,我,还有邓布利多和他的人。一个敌人袭击了我。一个更年长、更有经验的人。他已经杀了我的一些朋友,我知道如果我让他赢了,我也会死在他的手下。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活下来了。所以我选择了先发制人。我向他的头扔了一个爆炸咒。效果比我预想的要强,而他……”那阵声音、那股气味,还有那又热又粘的鲜血带来的触觉,瞬间全部涌入大脑,哈利不由得狠狠一抖。他短暂地闭了闭眼,试图集中注意力,“我别无选择。我不得不这么做。”

 

“你当然会这么做,”里德尔轻声细语地回应,一边伸出手抚摸着哈利的头发。只是他的每一分举动都透露着强烈的操纵算计和占有欲,根本无法让哈利感到安慰,“保护自己并没有什么错。我想那个我一开始就教会你这点了。那第二个人呢?也是出于自卫吗?”

 

“不完全是。”哈利谨慎地说。如果里德尔试图让哈利感到舒服,那他就彻底失败了。里德尔几乎从来没有碰过任何人——他绝对没有爱抚过任何人的头发,所以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自然而然地让哈利浑身紧张起来。

 

这明显是操纵。哈利不明白为什么里德尔相信触碰身体能让人敞开心扉。里德尔以为这就是朋友间做的事吗?还是他又在尝试复现他想象中的那个自己与哈利的互动?

 

无论里德尔在想什么,他现在的举止都让哈利感觉太诡异了,所以最好尽快结束这一切。

 

“我是在保护朋友,”他坦诚道。回忆闪烁着,但他用力将它们压了下去,“他们抓住了她。五个Dea——邓布利多的人。①但不像邓布利多,他们会折磨她。我没法击败他们所有人,所以我挑了其中的一个,想着让她少受些苦。我想……杀掉一个,也就少了一个会伤害她的人。”

 

里德尔哼了一声。他的目光深不可测,但哈利感觉自己知道那目光中隐藏着什么。

 

里德尔很高兴哈利手上也沾了鲜血。然而,他对哈利杀人是为了保护别人而不高兴。他可能觉得这是另一个弱点,出于一个本不值得如此麻烦的可悲动机。

 

“你怎么杀死这个人的?”里德尔问道。哈利耸耸肩。

 

“我只是在丢刀子的时候比较幸运罢了,”他说,“我有一把刀。我给它念了加速咒,并让它飞了起来。它正好卡在喉咙对方里了。”

 

“你居然能是一个这样恶毒的小盟友,”里德尔慢慢地说,声音带着暗沉的满足。他低下头,把脸凑得更近,带着那种哈利已经在他眼里见到过的好奇,“我想知道,你会为了保护我而杀人吗?”

 

又来了。正如哈利所怀疑的那样,每当里德尔得知哈利除了他们所谓的友谊之外还有其他联系时,就会表现出一种奇怪又自私的占有欲。

 

“你不需要保护。”他冷冷地说,从里德尔的触碰中挣脱出来,走到一边。里德尔为何总要闯入他的私人空间?“我想你没抓住重点。像你一样,我夺走了某人的生命,虽然并不后悔,但我是不得不为之。我精神上并没有解脱的感觉——怎么可能会有呢?你的亲人,你甚至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抛弃你,你都没有费心去了解。如果是你母亲对你父亲用了爱情药水,然后她靠此怀孕了呢?比如,格林格拉斯对你做了同样的事,你会和她呆在一起照顾你的孩子吗?”

 

里德尔的脸扭曲了。他的厌恶显而易见,哈利阴郁地笑了笑。

 

“正是如此。”他说,“我了解你,这种情况下你估计想都不想她怀了你的孩子,就会毫不犹豫地杀死她。而且,即使你父亲是出于自愿与你母亲在一起的,然后又离开了她,你凭什么认为他会告诉自己的父母真相?如果他们知道你的存在,他们也许会收留你,也许会爱你。”

 

“我从来都不需要他们的爱,”里德尔说,表情仍然因厌恶而扭曲着,“也不需要他们的接纳。”

 

“但你却责怪他们抛弃了你。”

 

“并非如此。”

 

“那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里德尔嘴唇分开,似乎要说什么,但随即又闭上了嘴。他眼里浮现起一系列矛盾的情绪,其中最明显的是犹豫。

 

里德尔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哈利慢慢地意识到。这认知安抚了他体内仍在微微躁动的恼意。刚开始谈话时,里德尔对自己的答案充满信心,但现在他困惑了,不知道该如何用有意义的方式正当化他的谋杀。

 

伏地魔并不关心意义。里德尔关心。这当中有希望。

 

哈利并没有自欺欺人地认为自己成功改变了里德尔的想法,但如果里德尔在下次杀人前有至少考虑一下这次交谈的话,就已经是一场胜利了。

 

“我认为你不该杀了他们。”他总结道,向沙发迈了一步,“我认为你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你无缘无故地结束了他们生命,却玷污了自己的灵魂。你被迫在那种环境下成长,遭受了伤害,而这创伤仍然存在。杀死他们并不能让它消失。而你现在试图改善这一点的方式,就是把每个人都当作你的棋子——这算什么,向命运重申你的控制权?”

 

“这是一种生活方式,”里德尔说道。他歪着头,专注地望着哈利,“如果你认为我是因为自己受过的某些创伤而以这种方式对待他人,那你就错了。我的处境告诉我的是,要想在这个世界上取得任何成就,你都需要拥有力量。而这正是我在积累的过程。人们会被独特性所吸引。越是难以获得的赞扬,他们就越渴望得到它。相信我,如果我四处给予微笑,成天助人为乐,我追随者的圈子会小得多。人们会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而这是我永远不会允许的。然后,就是你。”

 

他再次靠近哈利,眼睛锐利而专注。哈利重新紧张起来。

 

“我们确实相似。”他说。当他小心翼翼地触摸哈利的伤疤时,哈利甚至无法呼吸。这几乎不是触摸,而更像一种幻觉,但温暖仍然在酝酿,令人愉悦且闪闪发光,“我们的环境决定了我们性格的一部分。不同的是,我选择了适应。我知道该戴上什么样的面具,该如何行动,才能让别人做我想让他们做的事。我一直伪装,直到他们把我要求的一切都交到我手上为止。当他们变得毫无用处时,我就会抛弃他们。而另一方面,你……”里德尔的嘴角因感到有趣而翘起,“你太天真,太容易头脑发热,以至于根本无法伪装自己。你会采取实际行动来宣泄你受到的创伤。当我看到边界时,我会不断地仔细探索它,直到找到一条进入的路。而你会直接撕破它,不顾一切后果。难怪我的追随者骚扰你时你会采取那种反应。你厌恶限制,当他们试图将你放在他们认为你应在的位置时,你就会反抗。”

 

哈利本能地想抗议。他开口准备说话,但里德尔的坏笑很快让他闭上了嘴。

 

是的。他这样做只会证明里德尔的观点是正确的。

 

哈利气呼呼地揉揉脸,不禁感到又好笑又沮丧。

 

里德尔的洞察力如此敏锐,真是不可思议。他并不真正了解哈利,只能根据哈利告诉他的虚假故事来得出结论,但他的判断是准确的。哈利确实讨厌限制,也确实会直接表现出来。他容易头脑发热,性情叛逆——如果不是这样,如果他有更多的耐心,更愿意倾听别人的意见,也许他就不会去魔法部了,也许他就不会把所有的朋友都拽上,他们也就不会全部死在那里了。

 

一阵剧烈的疼痛刺穿了他的心脏。哈利缩了下身子,摇摇头,试图让自己回到现实,而不是任由思绪四处游走,反复重温他不想再看到的记忆。

 

“所以呢?”他问,“你和我都有一个不完美的人生开端,而且是的,我们可能对此有不同的反应,但如果你杀死每一个你认为导致了你的痛苦的人,那你在童年和少年遭受的创伤就不会消失。谋杀是丑陋的。你可能还没有完全理解它对你灵魂的影响,但我亲眼目睹了结果。你在我的记忆里也看到了。你变成了一个怪物。”

 

“那个我是因为做了太多魂器才变成了怪物,”里德尔纠正他道。他走向一个架子,从里面拿出一个装饰用的花瓶,“并不是每一次谋杀都会产生同样的效果。”

  

“谋杀是仪式的主要组成部分。它没有立即扭曲你的形体,不意味着它对你的灵魂或理智没有影响。”

 

里德尔翻了个白眼,但没有争辩。相反,他把花瓶放在桌子上,指了指它。

 

“把它转化成火。”他命令道。话题的转变太突然了,导致哈利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花瓶,”里德尔不耐烦地对它点点头,“像你之前给邓布利多展示的那样,把它变成火焰。”

 

困惑着,哈利很想拒绝这个可疑的命令。他又不是里德尔的追随者,他不必服从里德尔莫名其妙的命令。

 

但他心中的好奇感太强烈了,它不断啃咬着他,直到诱惑带来的刺痛感变得难以承受。

 

“好吧,”哈利咕哝道。他拿出魔杖,努力集中注意力:“Mutare in ignem.”

 

什么都没发生。在里德尔的注视下,哈利感觉自己比上课时更尴尬。他清清喉咙,再次尝试。

 

Mutare in ignem

 

这一次,他的屈辱带来了成果。花瓶抖了抖,折叠成一团柔软的物质,然后瞬间亮起橙色的光芒。

 

哈利笑起来,但他的胜利很短暂,不到五秒钟就消失了。然后,他再次感到了沮丧和侮辱。

 

虽然他成功了,但他的表现非常差劲。火焰几乎不存在,也没有任何力量——甚至连颜色都很淡,是一种比橙色更浅的黄色。考虑到里德尔第一次尝试的出色表现,哈利的成果甚至不配出现在这里。

 

“嗯...”里德尔慢慢应了一声,并没有像不高兴时那样撇起嘴——他看起来只是在思索着什么。哈利动了动,不确定这个练习的目的是什么,但在他们任何一人开口前,一声巨大的爆裂就打破了沉默。一个看着年事已高的家养小精灵出现在房间中央:他鞠了一躬,将一个密封的信封递给哈利。

 

“一封写给哈利·波特先生的加急信件。”他宣布道。

 

“谢谢。”

 

精灵倒吸一口凉气,里德尔则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也许赫敏是对的——唉,某种程度上。如果对一个乐于助人的生物说一句简单的“谢谢”都能让他们如此震惊,那巫师们确实该敲响警钟了。

 

信封上没有名字,哈利好奇地打开了它。但一开始阅读,他的胃就沉了下去。

 

 

亲爱的波特先生,

 

我们从未面对面地交谈过,但从我们的儿子弗利蒙特·波特那里听了很多关于的事情。如果您同意,我们希望今天下午三点整在猪头酒吧与您会面,彼此间相互了解,并讨论一些事项。我们确信您和我们一样有很多问题。

 

期待与您会面

 

亨利和莱奥诺·波特

 

 

慢慢地,哈利重读了一遍这封信,但上面的文字没有因此改变。还是同样的邀请函,以同样陌生的笔迹写成,以一个令人痛苦的熟悉姓氏署名。他的姓氏。

 

波特一家想见他?他不知道该对此做何感想。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心脏也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

 

他不想见他们。如果他假装自己在这个时间线上没有血亲的话,他就安全了。他们就安全了。在他试图让里德尔保持理智的过程中,不论导致了怎样的血腥屠杀,他的家人都不会因此受害。

 

但是……他们是他的。他的曾祖父母是他与父亲间最真实的纽带。弗莱蒙特也是。如果他同意见他们,如果他们设法建立某种关系……

 

在焦虑正试图控制他的头脑时,他心中突然爆发了一阵兴奋。

 

他不应该见他们,但他又想这么做。那么,只是见一面,看看情况会如何发展,总不会有太大伤害吧?

 

一声闷哼打断了他的思绪。哈利眨了眨眼睛,发现里德尔正靠在一旁,毫无疑问已经读过他的信了。

 

这吵闹的混蛋。

 

“我希望你不打算去,”里德尔说。他的声音笼罩着一层寒意,“也不打算回应他们这封冒犯你的信件。”

 

“冒犯我?”哈利皱起了眉头。信里的文字已经刻进了他的记忆,但他还是又读了一遍,以确保自己没有错过任何内容,“你什么意思?这只是一个邀请。”

 

里德尔静静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他发出一声仿佛感觉这一切难以置信的短暂笑声。

 

“有时我很难理解你怎么会在斯莱特林,”他说。尽管这样说,但他却带着喜爱的口吻,“你的天真令我震惊。”

 

哈利顿时怒了,里德尔肯定也察觉到了,因为他在哈利厉声斥责他前就接着说了下去。

 

“想想他们是什么时候给你寄这封信的。就在霍格沃茨特快列车离开后不久。几乎整个城堡的学生都已经离开,所以霍格莫德现在空无一人。而每天这个点都是猪头酒吧最冷清的时候。波特一家不想让谣言四散,所以他们打算与你秘密会面,从而隐藏你的存在,像隐藏一个耻辱的秘密那样——他们不正是这么看你的吗?几个小时后,他们得在伦敦接自己的儿子,所以不希望与你的会面持续太久。当然选择这个时间也有它本身的意义所在。现在距离三点还有四十分钟。他们试图剥夺你和别人讨论的机会,毕竟其他人可能会劝你不要去,或者陪同你一起前往。”

 

然后,里德尔令人发寒地冰冷一笑。

 

“幸好,你有我。”

 

哈利正为里德尔从一封简短的信件中揭露出如此多据称操纵的行为而震惊不已,又被里德尔接踵而至的声明吓得目瞪口呆。

 

“什么?”他提高声音,“你——你不能跟我一起去!”

 

“所以你真的想去了?哪怕他们明显是在操纵你?”

 

“我真的不认为他们的操纵有什么问题——如果他们真的在操纵我的话,”哈利补充道。他越想,就越觉得有把握,“就算你是对的,那又怎样?他们当然应该对与我见面这件事很谨慎。毕竟我本不应该存在,他们可能认为我是某种丑闻事件的结果。”

 

“难道你不是吗?”里德尔扬起一根细细的眉毛,“你是混血,这意味着波特家族中的一个人与低于他们级别的人发生了关系。”

 

他真是太令人气愤了。哈利双手握成拳头,愤怒如洪水般席卷全身。

 

“我母亲是麻瓜出身,但对我父亲来说,能和她结合是一件幸事,”他厉声说,“他们的关系并不可耻。如果你最终和格林格拉斯结婚,你会说她是和一个低于她等级的人结婚了吗?”

 

正如他所料,里德尔冷笑了一声,脸上掠过哈利熟悉的厌恶和恼怒的表情。

 

但哈利没料到的是,里德尔的嘴角紧接着因算计而勾了起来。

 

“你提起格林格拉斯频繁得有点奇怪了啊,”他懒洋洋地指出,“我想知道这是否意味着什么。”

  

哈利脸红了,既尴尬又生气。他瞪了里德尔一眼,转身大步走向卧室,寻找自己的外用斗篷。

 

“我走了,”他喊道,“我想听听他们怎么说。如果你要跟我来的话——”

 

“我要。”

 

“……至少呆在他们看不到你的地方。而且你想做什么?虽然不太可能,但即使一切进展顺利,他们决定保持联系,我也不会向他们介绍你的。我不会任由你利用他们。”

 

他不用回头就知道里德尔在坏笑。

 

“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他圆滑地承诺道。

 




TBC.

(第四章未完)


——


 ①:哈利这里嘴瓢了,差点说成食死徒(Death Eater),Death的第一个音节已经出来了,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汤姆这边的,所以紧急改成邓布利多(Dumbledore)。英文中Dea和Dum的差别比较小,然而中文的“食”和“邓”差得可就不是一点点了,故保留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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