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翻 | And the Living Will Envy the Dead-第2章 (2)

Chapter 2  一次疏忽   

An Oversight


第3-5小节


***

 

鉴于里德尔每时每刻都在监视他,哈利认为自己也可以不加掩饰地报以盯视。


在过去的两个月里,他记下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细节。但他的新座位给了他更多的机会,所以很快,他便注意到一种不寻常的模式。


和其他大多数学生一样,里德尔也会在早上收到邮件。不同之处在于,里德尔收到的是一个厚厚的黄色信封,而且他从未打开过它。除了哈利之外,似乎没有人对其内容感到好奇——尽管根据在斯莱特林这几个月的生活经验来判断,他更愿意相信是里德尔扼杀了他们的好奇心,以确保没有人插手他的事。

 

哈利没有提出他所想的问题,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得到任何答案。但流逝的每一天都让他愈发心痒难耐。他对信封的追踪一直到了宿舍,但之后,他只能看着里德尔把它藏进自己的行李箱里,然后用魔杖将其密封。而他用的咒语很可能是哈利无法破开的。

 

但话又说回来,谁说他不能尝试?

 

吃完早饭,他便去往图书馆查阅一些相关的咒语书。他选定了一本封面最让他有好感的书,走到人最少的一张桌子前,一抬头就看到了艾琳。她穿着标准的霍格沃茨长袍,所以他花了一会儿才认出她。

 

“嗨,”他顿了一下,然后问道,“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她用警惕的眼神打量着他,脸上已经没了他第一次见到她时那种天然的友善,哈利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你没事儿吧?”

 

终于,艾琳放松下来一点,她耸耸肩。

 

“我想,”她低声说道,“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我没事。”

 

“我为何不呢?”

 

他一定显得很真诚,因为艾琳明显更放松了,也向他挪近了一点。

 

“斯莱特林们似乎不是最友好的,”她解释道,“并不是说其他人就好得多...我希望我能留在德姆斯特朗,不管有没有格林德沃带来的那些麻烦,至少我在那里是有朋友的。”

 

哈利可以理解她。斯莱特林不是一个能交心的地方,至少对他来说不是,毕竟从一年级到七年级的每个人都是里德尔粉丝俱乐部的成员。

 

而由于那份穷追不舍的执著,他也疏于关注外界,但或许是时候扩大圈子了,他可以试着跟这些他并不那么厌恶的人建立关系。

 

“我觉得赫奇帕奇总体上还是友好的?”他思索道。艾琳做了个鬼脸,就像咬了口柠檬一样。

 

“对我来说不是,”她闷闷不乐道,用手指转动着羽毛笔,“照我来看,这里的人只分为两类。有些人不想和我成为朋友,因为我来自德姆斯特朗。其他人想和我成为朋友,因为我来自德姆斯特朗。考虑到我没有背景和关系,即使是后面那类人也对我不怎么感兴趣。所以如你所见,我没有太多选择。”

 

“我也一样,”哈利承认道,弯起嘴角,“至少在斯莱特林,我没什么选择。我们那里正风靡一种狂热崇拜——而我并不乐在其中。”

 

“汤姆·里德尔!”艾琳惊呼一声,脸颊泛起一丝红晕。哈利则惊恐地张大了嘴。

 

“别告诉我你是他们中的一员,”他恳求。艾琳挥挥手打消了他的担忧,尽管她的脸红得更厉害了。

 

“我不是认真的,”她向他保证道,“只是他似乎对每个人都很友好,而且他还很英俊。我听说他去年抓住了杀死了一个女孩的怪物。这秘密本不应该被提起的,但你知道,整个学校都在八卦。”

 

哈利的心情逐渐阴郁。一想到桃金娘,怒火便烧灼着他周身,而当他想到海格独自一人待在那小屋里,眼巴巴地望着那些曾和他一起学习的人是如何在他不得不留在原地时不断学习并最终毕业时,这份怒意便愈发强烈。

 

哈利本不打算与他建立联系的,因为拥有一个真正关心的人,对他而言是一种危险的奢侈。但既然他现在走的路线是成为里德尔的盟友而不是敌人……也许他可以比预期更早地再度拥有他前半段人生中的某个人——也许他可以拥有海格。

 

就这样决定了。他很快就会去看望他。

 

“所以……里德尔是个恶霸还是什么?”艾琳犹犹豫豫地问。

 

“想象一下你见过的最糟糕的人。把他们最坏的品质乘以十倍,还是无法企及里德尔的恶劣。”哈利低声说。见艾琳继续怀疑地看着他,他沮丧地摇了摇头。

 

“你刚刚还说斯莱特林不友善呢,被分进这所学院我坐在你旁边时,你不是担心吗?那你觉得,能让所有斯莱特林如此崇拜的里德尔又会是什么人?他们是不会选择一个听话的好级长做领袖的。斯莱特林们所做的一切,都是经过里德尔的明确许可的。”

 

艾琳的脸上浮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她垮下肩膀,双手抱头,发出一声呻吟。

 

“我就知道,”她咕哝道,“他身上的一切都太完美了,反而显得不真实。但他真的很聪明也很有魅力,所有的老师都喜欢他,就连皮皮鬼也拒绝不了他!赫奇帕奇的每个人都希望被他辅导功课,甚至一些拉文克劳的学生也是如此。而且你知道吗?他的魔法可真了不得。”

 

“那也得他永远都把它用在正处才是。”

 

窗边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声音。哈利转过头,看到一只灰色的猫头鹰,腿上贴着一小片羊皮纸。不知怎的,它成功地从一片狭小空间中挤了进来扑向他,急切地想把它携带的信件传递过来。

 

出于好奇,他解下信件,并轻拍了一下猫头鹰以示感激。这些锐利的字母让他脑海里立刻浮现了里德尔这个名字,所以哈利不必猜测这是谁写的。尽管已许久未和里德尔的日记互通讯息,但哈利仍记得他的笔迹:工整完美,除非很赶时间时才会有一丝潦草。

 

到三楼的教室来见我。从窗户数的第二个门。九点钟。

 

他们不久前才在大厅吃过早餐——如果里德尔想见他,他那时为什么不说呢?这般遮掩是怎么回事?而且,还有十分钟就到九点了,他是要哈利立马放下手头的事情跑去找他吗?

 

“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艾琳问道。她伸长脖子,试图看一眼纸条的内容。哈利把它装进口袋,耸耸肩作为回应。

 

“我还不知道,”他回答着,心率已经开始加快: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害怕还是期待这次会面。“我得走了,但也许我们还能再见面?我不介意有一个理智的人可以交谈。”

 

“当然,”艾琳被他的话取悦到了,“你可以在图书馆或湖边找到我。因为没人陪我,我只能看书。霍格沃茨的图书馆是我见过最大的,有很多书可以拿来读。”

 

“确实如此。”哈利同意道。他从桌上抓起书塞进包里,向艾琳挥挥手。他走了出去,随着每一步的迈出,肾上腺素在他血液中愈发高涨。

 

他无法想象里德尔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再一次讨论他们被捏造出的过去?聊一聊艾弗里和决斗?哈利根本不知道里德尔脑子里在想什么——他毫无头绪,这既使他愤怒又让他心生不安。他感觉自己好似处于真空之中,对当下可能发生的重要事情完全无法察觉,只有当里德尔想出一些对他有用的东西时才得以一瞥其表象。

 

在哈利即将到达目的地时,一个楼梯把他送往了不同的楼层。因此,当他终于到达指定的教室时,已经晚了十五分钟。里德尔看上去对他的迟到并不高兴——哈利一进来就遭到了漫长阴郁的凝视。

 

“你应该在早餐时就通知我,”他不卑不亢地说,并将包放在一张桌子上,“我有自己的时间表。”

 

“我有我的理由。”里德尔说着,挥动魔杖锁上了门。另一道明亮的亮光闪过——他施了一个防窃听咒。里德尔脸上的不悦渐褪,换上了一副思量的神情。“由于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我们没有课,所以我想两个人一起来尝试些东西。”

              

“尝试什么?”

 

里德尔从他坐的桌子上跳下来,缓慢地在房间里踱步,一圈圈地走近。

 

“在密室入口旁,我在你的脑海中看到了一些东西,”他说道,声音如丝绸般顺滑。其中一种不知为何物的柔和存在,让哈利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关于你与我在那个世界里相遇的情景,我花了很多时间思考它可能是什么。”

 

“一段记忆?”哈利提议道。里德尔的魔力专注于执行本人的意图:它在他周围流动,抚慰人心且颇具说服力。哈利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伏地魔的魔力淬着剧毒,他将其化为武器来施虐,压迫着他接触过的每一个人;邓布利多的魔力则平和冷静,因此哈利在许久之后才领会了该如何感知它。而里德尔的魔力却令人成瘾入迷——只是浅尝一下,便神思不宁、欲罢不能。

 

“它不是一段记忆,”里德尔若有所思地反驳,“至少不完全是。我尽可能地做了检查了来确定它的本质,而这并不是摄神取念的运作方式。那时我并没有试图进入你的思想,尽管你的防御很糟糕,但它们确实已经竖起。我本不可能那么轻易就能闯入。”

 

尽管里德尔的魔法还在不断地努力安抚他,哈利还是僵住了。

 

里德尔在暗示什么?他怀疑那段“记忆”的真实性了吗?他看上去并没有生气,甚至没有生疑。也许哈利确实有所疏漏,但他该怎么找补呢?他对精神魔法几乎一无所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给出一个可信的解释。

 

但里德尔似乎并不指望他做出解释。他在几步之外停了下来,目光警觉。

 

“我认为这是一个由我们共享的情景,”他低声说,“那时你在回想你的记忆并复现它。而我,根据你的描述,也同时在想象它。因此在那一刻,我们间建立了短暂的联系,从中生出一份相同的情景展现在我们面前。我对它很好奇:我们可以影响它呈现的景象吗?交互程度又如何?你所描述的是真实的记忆——如果我们讨论的是虚构的情景,也会有一样的效果吗?”

 

哈利开始头晕脑胀,心脏时而狂跳,时而冰冷。他必须集中注意力才能掩饰住内心的不安。

 

他完全被搞晕了:里德尔是在玩弄他吗?还是说他真的对这种心理实验感兴趣?

 

“我认为用这种方式去读懂一个人的思维是不可能的。”哈利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他心绪翻涌,波涛迭起,以至于当里德尔突然碰触他时,他猛地一惊,一刻之后,才意识到里德尔只是拂去了他额头上的发丝,露出了其下的伤疤。

 

“确实应当是这样,”他低语着,目光锁定在伤疤上,一如初见它时那般贪婪和着迷,“但是根本没有关于人类魂器的研究,所以我们无法知道这可能会产生什么影响。你之前提过,你确切来说不算是我的魂器,这没有错,但我们显然共享了一些心理连接,而我很想探索它的可能性。”

 

哈利仍是又惊又疑,但逐渐感到一丝安心。

 

到目前为止,里德尔似乎并没有怀疑他的故事。相反,他还想进一步测试它,而哈利没有发现任何明显的危险之处。毕竟,里德尔致力于突破魔法的极限——他当然想了解这样独特的东西。

 

“好吧。”他说。一时之间,里德尔显得很惊讶,似乎没想到能这么轻易地就得到容许。“怎么了?我也不介意了解它的背后机理。”

 

“我...很高兴知道你也这么想。”他稍稍停顿一下,然后答道。与此同时,他的魔法停止了魅惑的盘旋,哈利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里德尔相信他会拒绝,这就是他为何用了魔法:他想说服他。但他为什么认为哈利会反对这样的想法呢?除非…


“你以为被你攻击之后我就不想再让你进入我的脑海了吗?”他发出疑问。里德尔什么也没说,但在这种情况下,沉默很可能代表一种确认。哈利哼了一声。


“就好像我同不同意真的有用一样。”他干巴巴地说,“上次我也没有给你许可,但你还是闯入了我的脑海啊。至少现在你预先问了。”

 

里德尔厌恶地撇了撇嘴。

 

“我这么问是因为我需要你的合作,”他指出,“我们需要考虑同一件事,才能建立起联系。如果没有你的同意,在不用那些我尚未准备好采取的措施,我无法强迫你去想我想要的东西。”

 

这些话听起来不像是威胁,而更像是诚实的预防措施。哈利怀疑里德尔有曾过对任何人——包括他最亲密的追随者——如此公开地谈论过他的意图。这是一个好兆头:在哈利面前,里德尔不打算完全隐藏起自己的真实样貌。随着时间的推移,如果哈利能在每个节点都做出正确的选择,里德尔便会对他更坦诚。

 

他的嘴角浮现了一瞬满意的微笑。里德尔注意到了,怀疑地眯起了眼睛。

 

“我不知道我的话有哪里让你觉得好笑,”他冷冷地说,魔法因受冒犯而张紧了,“你是喜欢被恐吓吗?如果是这样,那对于你和我在你的世界里是什么样的关系,我倒有点眉目了。”

 

“你从没恐吓到我过,里德尔。”哈利用同样尖刻的语气回答。伏地魔的残忍行为让他愤怒且惊惧。而这个理智的版本亦有令人苦恼之处,但这与哈利认知中真正令人生畏的程度相差甚远。他已经开始害怕怪物了——相比之下,即使是最腐烂的人类也显得很驯良。“尽管做你想要的猜测。而至于我的记忆:为了你好,我劝你最好离它们远点。你似乎之前就并不怎么喜欢它们,如果你再尝试,情况只会更糟而不会好转。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们是无法得知两个世界的碰撞会对我们两人产生怎样的影响的。我来到了你的世界,而你要是看了太多记忆,也可能会被我的世界拽走,以维持相对的平衡。”

 

这个想法似乎让里德尔感到不安。他警惕地看着哈利,然后耸耸肩。

 

“我无意翻阅你的记忆,”他说道,听起来很有说服力,不过哈利并不打算相信他。“我已经知道的就足够,不需要看更多了。现在,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觉得我们该回到实验中,设想些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并尝试充实这个图像。”

 

犹豫了一下,哈利还是照做了。他想象着自己抓起一把旧扫帚,飞上蓝天,把地面抛在身后。远离这个陌生的时代和居于它中的陌生人群。也远离里德尔,那个持续在他心里激起矛盾情绪的杀人犯。

 

哈利并不恨他,为此他感到惊讶。尽管迄今为止里德尔已经至少谋杀了四个人,其中包括桃金娘,但他仍无法生出任何真正的憎恶之情。或许是因为伏地魔带给他的创伤让他已经对死亡和毁灭麻木了,也可能是因为他内心有一部分是理解里德尔的,理解他对家人的愤怒——愤怒于他们因为他的魔法而抛弃了他。哈利对他感到轻蔑,感到厌恶,但却没有仇恨。

 

而更难接受的则是他那份对里德尔的钦佩,尽管不情不愿,但它确实存在于他心底。在某个意想不到的时刻,哈利终还是猝不及防地被同情和痴迷侵袭了。在那么多方面里德尔都如此杰出——这些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变成了伏地魔?他可曾察觉到自己的理智随着魂器的制造而不断剥落?他可曾后悔过?

 

伏地魔夺走了他的一切。但反过来,哈利却想给予里德尔一切,无论是理解、友谊还是能够阻止他堕落的良性敌对,并竭力根除那些导致他分崩离析的灵魂中最丑陋的部分。

 

这些愁绪和琐屑对他纠缠不休,令他摆脱不得。如果能跳上扫帚,从这片沼泽中挣脱出来,遨游云端,尽情徜徉于时间长河中,那该多好啊……


“当你想象它时,你需要看着我。”里德尔恼怒的声音打破了他的微小幻想。哈利一惊,抬起头,他们的目光瞬间交汇。一股热流刺痛了他,但他并没有感受到浴室里的那种联系。


显然,里德尔也没有。因为他若有所思地咂了下舌。

 

“告诉我你在想什么。”他命令。

 

“飞行。”哈利答道,他试图把注意力集中在脑海中的想象上,而非那双一眨不眨的眼睛,那双在他的专注力上能烧出洞的眼睛。“我想念打魁地奇的时光,所以我想从储藏室里偷拿出一把训练用扫帚,然后飞上天。看看这里是否与我记忆中的样子有所不同。”

 

“你打魁地奇?”里德尔听起来很困惑,仿佛从未听过比此更令人震惊的事情,“这完全是浪费时间。”

 

“花几年时间在学校的盥洗室里找一个甚至都不能告诉任何人的房间才是浪费时间,”哈利反驳他,“仅仅因为你无法与扫帚交朋友,并不意味着飞行就没用。”

 

里德尔盯着哈利,仿佛他失去了理智。

 

“你不能和扫帚‘交朋友’,”他慢慢地说,“扫帚只是魔法的传导者。如果你在椅子或手提箱上注入足够的魔力,你也可以借助它们飞行。它们只是物体,而不是什么熟人。”

 

“那这会改变你不擅长飞行的事实吗?”

 

这只是哈利基于里德尔对魁地奇表现出的强烈蔑视而做出的猜测,但里德尔皱起眉头的模样告诉哈利他猜对了。他短促地笑了一声,而这似乎进一步冒犯到了里德尔。

 

“你让我很累。”他直白地说,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无法想象在你的世界里你和我会谈论什么。你是我最不会考虑做朋友的人。”

 

“好吧,鉴于你并没有朋友,我认为你的标准也经不起推敲。”

 

里德尔捏捏鼻梁。哈利有一种感觉,里德尔不知道如何应对这样的玩笑,而这让他想更加倍地讽刺他。

 

努力了一刻,他终于闭上了嘴。无论他的报复心多么强烈,现在终究不是激怒里德尔的时候。

 

“关于实验,”他提高声音拉回话题,“就像我说的,我想象自己在飞行。那下一步呢?”

 

里德尔再次望回他,神情仍然恼怒。

 

“继续想,”他粗鲁地指示,“并且一直看着我。”

 

在漫长的一分钟内,他们互相凝视者。什么也没发生,又过了一分钟,里德尔恼火地开口了。

 

“所以我们不能像这样重现它。”他低声说道,歪着头沉思。比起是在对哈利说话,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上一次能做到是因为有情感的推动。而我们现在没法强制唤起这种情绪。也许身体接触可以弥补这一点?”

 

哈利眨了眨眼睛,但在他开口之前,里德尔挺直了身子。

 

“把你的手给我。”

 

“什么?”

 

“我们体内有着同一个灵魂的同一块碎片。所以身体接触可能会激活我们精神上的联系。给我你的手,快。”

 

“是不是有人对你下过咒,让你只能发号施令,包括有求于人的时候也这样?”哈利嘀咕。在里德尔发怒前,他举起了手等待着。

沉默一瞬,里德尔靠近他,握住哈利的手。他的抓握出人意料地带有占有性:他的手指立刻在哈利手腕上收紧,指腹压进皮肤,力气大到让哈利感到疼痛。

哈利什么也没说。他们的视线再次落回对方身上,而这次,不知是因相互的触碰还是彼此的靠近,一种全新的强烈冲击明亮闪现。它是如此彻底地吞噬了哈利,以至于他几乎没有注意到他所描绘的情景是如何突然就改变了。

 

仍然是他,仍然在飞,但扫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他像烟雾一样在空中滑行,除了魔法之外不受任何支撑。这景象奇异非常,令人惊艳,但在哈利能畅快徜徉前,里德尔就切断了联系。情景也随之消失。

 

“成功了,”他轻声说。他看起来非常高兴——在这种情形下,哈利本不觉得他会这么高兴。“那么这就不是侥幸。你体内的魂器确实与我相连。”

 

“所以呢?”

 

里德尔没有回答。他放开哈利的手,移开身子,用手指敲打着桌面,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他似乎不打算再开口了,所以哈利翻了个白眼,去拿他的包。

 

“既然这样,那我就走了。”他头也不回地说,“当你寄给我那张尊贵的便条时,我也正在做自己的事。”

 

“等等,”里德尔突然说。当哈利转身时,他发现里德尔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现在他只是专注地凝视着哈利。“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实际上,是两个。”

 

焦虑折磨着他。哈利试图靠耸耸肩来掩饰这一点。

 

“那就问。”

 

他原以为这问题是关于魂器的,所以里德尔接下来说的话让他惊讶不已,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你送给你认识的那个我的最隆重的礼物是什么?”

 

他讶异地张开了嘴,努力理解这个问题。一个礼物?这就是里德尔想知道的——哈利声称送给过他的某个仅存在于假想中的礼物?

 

这从来没有出现在他为自己准备的问题清单上,里德尔的思维方式仍然是个谜。而哈利应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呢?

 

他开始疯狂地想象一个由他自己创造的场景。他和里德尔一起成大,如何在彼此身上寻找救赎和安慰;如何分享他们亲密的想法、梦想和计划;又在得知他们都属于霍格沃茨后,如何沉浸在共同的幸福之中,一同迈向了他们在这里的第一年……

 

那么哈利会选择送他什么礼物呢?如果他无法进入波特家的金库,而只能得到几枚可怜的加隆,他能送出什么呢?尤其是作为一个了解里德尔和他那毫无疑问的反复无常的品味的人……


哦。


他知道了。他知道如果他活在这个世界里,他会选择什么了。

 

“我的钱。”哈利轻声说道。当里德尔扬起眉毛时,他进一步解释道:“那些年来我攒下的一切都是为了给自己买东西。但那一年,我选择了最破的书和最廉价的学习用具来攒更多的钱,并在你生日那天把省下的钱都给了你。”

 

这解释在他脑中是自洽的。他不知道里德尔是否会欣赏这样的礼物,但他知道这正是他会送给里德尔的。越是细细思索,便越觉得这个场景真实不已。

 

里德尔的脸上毫无波澜。

 

“为什么是在我生日那天?”他不动声色地问,“而不是圣诞节呢?”

 

答案立刻就出现了,仿佛哈利所构思的世界是如此生动鲜明,而最终转化为了现实一般。

 

“因为圣诞节是每个人的节日,”他语气伤感地低声道,“而你的生日专属于是你的。”

 

最后,里德尔的脸上闪过一丝情绪。他舔舔嘴唇,一言不发,但那小小的闪烁已经告诉了哈利他需要知道的一切。    

 

里德尔被他的回答触动了。他不知道是以何种方式,又达到什么程度,但他确乎有所反应,而这令人欣慰。

 

“还有其他的吗?”哈利问道。他本想简练地问出这句话,但他一定是受了自己谎言的干扰,因为他说这句话的声音轻柔得近乎深情。

 

他的心则因这件事的恐惧而惊慌不已。若是他如此轻易便会受到自己幻想的影响,那显然他是出了点问题。

 

“是的,”里德尔顿了一下才说,而他再次回到面无表情的状态,“你想住在哪里?”

 

哈利的思绪再一次混乱起来。

 

“我想住在哪里?”他重复道。这问题更简单,却也更奇怪。里德尔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出现在他脑海里的便是霍格沃茨。霍格沃茨是他的家,他的安全港湾,他所珍视的一切的化身。而真正神奇的在于,它是唯一一个不为时间侵蚀或战争摧残的存在。

 

“我想,是霍格沃茨。”他谨慎地答道。里德尔的眼睛里闪烁着某种东西——认同吗?他看上去似乎希望哈利能再多说一些,因此话语开始自发地从哈利嘴中冒出来。

 

“这里一直是我的家。我没有太多机会去旅游,但我确信没有任何其他地方会让我感到如此熟悉。霍格沃茨是……是特别的。它象征着我所热爱的魔法世界的一切。我无法想象如果它不存在会是怎样的。不过,我不介意付出些代价来见证它是如何被创造出来的——去见证所有这些塔楼和角楼是被建造的过程,以及将霍格沃茨变成一个如此鲜活的地方所需灌注的魔力。”

 

里德尔沉默了很久。此时,哈利已经没有兴致再去解读他冷漠背后隐藏的复杂情绪了,所以他只是耐心地等待着。最后,里德尔弯了嘴角,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所以,你是想见见创始人?”他思索着,“这梦想可真了不得。”

 

谈论霍格沃茨时翻涌的热情减退了。哈利皱起了眉头,里德尔要么是在故意曲解他,要么是在引诱他吐出更多的私密。

 

“我说的不是创始人,”他紧绷着否认,“真的不是。只是……我知道这可能很蠢,但当我想到霍格沃茨时,我没法想象它是由四个巫师造出的。我觉得这就是魔法本身的化物。它太永恒、太永久,而不可能是由人类建造的。”

 

里德尔点点头,接受了他的阐述。他注视哈利的方式让他胸口一紧,而且又出现了——那种古怪的、双面的、与他和伏地魔之间完全不同的联系。

 

他在脑海中看到了霍格沃茨,高耸入云而宏大无边,周身散发着魔法。温暖的光芒包绕着它,助它居于世界之巅,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迷雾和根深蒂固的神秘,而哈利无法分辨出这个图像的哪些部分是由他的思想提供的,而哪些部分又来自于里德尔。它属于他们两个人——是他们共有的,是他们想象中某种相似的东西的具现。

 

当连接断开时,哈利后退了一步,摇摇头恢复清醒。太过分了。他不能将他本就混乱的情绪与他跟里德尔的那些伪造的友爱记忆进一步混淆在一起。

 

是的,为了实现他的最终目标,他必须深扎于里德尔的内心中,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也必须要让里德尔倾覆他的情感。


他必须保护自己,然而到目前为止,他做得还不够好。

 

***

 

在那次见面后,里德尔几乎从不理睬他。他们只在用餐的时候离得很近,而这让哈利很紧张,因为艾弗里总是对他注以带有杀意的凝视。它扼杀了他本就不存在的食欲,因此他总有几天会完全停止进食。每隔一段时间吃一顿饭就足够了。

 

周三,因为一名格兰芬多学生在尝试浇水咒语时不小心淹没了整个温室,他们的草药学课被取消了。大家兴奋地抓住这段可自由支配的时光,而哈利也开始朝城堡的方向走去。这时一个新的想法让他在中途顿住了。

 

不自觉的,他用目光搜寻到了禁林边缘的一座小屋,而当他意识到之前,就已经被加速的脚步带往那里,而心脏也激动的狂跳起来。

 

他敲了敲门,当门打开时,他倒吸了一口气。看到如此年轻又如此忧郁的海格,令他震惊不已。自日记里德尔向他展示那段尘封的记忆已经过去数年,因此哈利对这一幕并没有做好准备。渴望在他心中盘旋——渴望着他的海格,但他抑制住了它。

 

“你好。”他脱口而出。海格吸了吸鼻子,警惕地打量着他。

 

“嗯?”他咕哝道,“你是想要什么东西吗?”

 

哈利为时已晚地意识到自己并没有为这次拜访想出一个理由。同样的错误他还要犯多少次?

 

“我……”他犹豫着开口。海格的眉头皱起,哈利沉默的时间越长,他眉间的皱纹越深。

 

“狼人幼崽!”哈利大声说。里德尔的话像回音一样在他脑海中响起,他那恶毒的声音耳语着,海格每周都要惹出乱子,要么试图在床底下养狼人幼崽,要么溜去禁林与巨怪搏斗。“我听说你知道它们在哪里!”

 

海格防御性地将双臂交叉在胸前,小眼睛疑惑地眯起。

 

“关你什么事?”他抱怨道,“谁告诉你的?我已经不是学生了,不需要遵守那些规则。”

 

他确实应该做个更详尽的计划的。

 

“我知道,”哈利安抚他,拼命地想找出一个合理的借口,“我不是来这里指控你做了什么,我发誓。我只是……对狼人幼崽非常感兴趣。我很想见见它们。”

 

听到这里,海格精神一振。他的眼神变了:他的眼中开始闪烁起幸福的光芒,而哈利不得不咽下喉咙里的哽咽。

 

有些事情从未改变。他在此刻仍能轻易地像过去一般通过假装对他的魔法生物感兴趣来取悦海格,而哈利亦愿意付出更多来留住他脸上那种喜悦的神情——即使这意味着要去禁林寻找小狼人。

 

“我可以带你去看!”海格急切地说。他兴奋地挥舞起双手,差点撞到哈利。“它们现在长大了一些,但它们仍然会是你将见到的最令人惊奇的东西!”

 

哈利笑了,感觉幸福在他的血管里汩汩流淌。自魔法部一役而生的空虚得到了一分填补,而他立刻感到周身温暖起来。

 

“成交,”他承诺着,伸出了手,“顺便一提,我是哈利波特。”

 

“海格。”尽管动作急切,但他还是非常温柔地握着哈利的手,“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但必须要是晚上。记住我的话,不然你会被开除的。对了,你想喝茶吗?我这里有很多!”

 

“好啊。”哈利真诚地说。海格退回自己的小屋里,示意哈利进去。而当他正跟着往进走的时候,有什么吸引了他的注意。

 

里德尔,站在草坪离城堡更近的一侧看着他。站在这里哈利看不清他的脸,但他的胃仍然紧张地翻滚起来。

 

里德尔只是碰巧看到了他还是在故意跟踪他?

 

不管怎样,哈利都不喜欢他的注视。他转过身背对着里德尔,走进了小屋,但心中的不安感并没有减弱——它跟随着他,紧追不舍。

 

有事情发生了。里德尔正在计划着什么。问题是,哈利对此一头雾水。

 

***

 

里德尔的高深莫测和艾弗里的敌意已经成了两个麻烦,但哈利很快意识到还有第三个:阿尔法德。

 

自从座次安排改变后,他就不像哈利在宴会上时那样,而成了原先那个阿尔法德的苍白影子。他不再开口说话,也不再跟着哈利。当和里德尔在一起时,他甚至不敢抬头。

 

哈利希望他能忽略这点或者至少不再去注意它,但他的忧虑却持续存在着。他没有理由担心那个仅因为里德尔的命令才接近他的男孩,但他愚蠢大脑的一部分仍顽固地认为他是西里斯的某种延伸。而这一直让他分心,直到他最终决定对此采取行动。

 

晚饭后,阿尔法德离开了人群。似乎没有人在注意哈利,所以他离开大厅跟上了他。

 

阿尔法德垂着肩膀走进庭院。很快,哈利意识到了他要去哪里:天文塔。他的好奇心随之被勾起,在一旁等了几分钟才上去。

 

光线很昏暗,但他还是很快就看到了阿尔法德。他靠边坐着,凝望着天空,而魔杖则放在一旁。听到哈利清喉咙的声音,他猛地转过身来。他的震惊先是变成了厌恶,然后又回到哈利一个多星期以来一直看到的那种灰心丧气。

 

“波特?”他阴沉地轻声说,“你想要什么?”突然,他的脸上闪现出一丝希望。“是汤姆派你来跟着我的吗?他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厌恶之情油然而生,尽管空气寒冷,他的身子却因此发热。哈利猛地吐了一口气出来。

 

“如果你这么想找点事做,你可以去找斯拉格霍恩,”他说道,语气中满是讽刺,“我确信他会想点什么给你的。”

 

阿尔法德又愁又怒。他哼了一声,转过身子。

 

“我不知道你为汤姆做了什么让他能注意到你,”他疏离冷漠地说,“但无论是什么,它都不会一直持续下去的。你是我见过的最格格不入的成员,又粗鲁又无能。而他讨厌这一点。他迟早会把你赶走的。”

 

哈利笑了,在内心对里德尔建立的宗教大为赞叹。他不理解——他从来没有理解过,也可能永远都不会。

 

“拜托,”他拖长声音慢吞吞地说,“我不是来寻求他的青睐的。无论里德尔和我之间发生了什么,都只是我们自己的事。相信我,我没有兴趣加入你们的团体,或者你们自命的什么组织。我更感兴趣的是,你是如何看待你所处的这个位置的。”

 

阿尔法德立刻就低下了头。

 

“你什么意思?”他低声说。

 

“你是个布莱克,又何必如此渴望里德尔的关注?无意冒犯,但我感觉别人也不太尊重你。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明白。”

 

由于阿尔法德没有立即斥责他,哈利认为这是一个乐观的迹象。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在附近坐下。夜风冷硬,因此他施展了温暖咒,并用双臂环住自己。

 

他没有催促他,即使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还是等待着。不知过了多久,阿尔法德终于深吸了一口气,显然是在为什么做着准备。

 

“我的家人们并不是很好。”他犹犹豫豫地说,哈利则为之而惊诧。阿尔法德愿意开口本身与他所吐出的话语一样颇具意义,因为如果在所有人中阿尔法德偏偏选中哈利来分享自己的故事,那他必然是孤苦无依至极了。“他们都是很强大的男巫和女巫,但他们参与的一些事——”阿尔法德顿住了。疲惫一瞬化为痛苦,在他脸上蒙了一层悲惨的面纱,但他努力了一下,摆脱了它。“他们并不是特别……理智。”

 

哈利很确定自己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但阿尔法德仍然想要否认什么一般怒视着他。

 

“并不是我的全部亲戚都这样,”他坚持道,“只是有一部分。我一直试图理解为什么。我想,也许他们过于沉浸在黑魔法仪式中,或者是杀了太多——”阿尔法德再次停住了,目光警惕。而当哈利什么也没说时,他则慢慢放松了一些。 “——太多魔法生物了。”他喃喃道。因为沮丧,他的语气逐渐激烈,话语也愈发生动。“也许他们是激活了什么诅咒,而其中一些是遗传性的,也就是说,只有当一个人和祖先做出了相同的能够导致这个诅咒的事情时,这诅咒才会被唤醒。我一直在调查,在研究各种样式来找出背后原因——但汤姆认为我错了。他说我口中的那种疯狂并不存在。”

 

从内心来说,哈利倾向于同意里德尔的观点。当然,他在自己时代所见过的沃尔布加看着并不是个理智的人,但她同时也是一幅与世隔绝多年、久居于黑暗角落里的肖像画。贝拉特里克斯则可能是因为在阿兹卡班被长期监禁而理智受损,但她仍然能够精准控制自己的行为。西里斯做事不计后果、任性肆意,有时甚至麻木无情,但这些都没有转化为疯狂。不仅如此,当他向哈利谈起阿尔法德时,他更多时候都是在称赞他。而哈利从来没有觉得阿尔法德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认为事实要更残酷些:阿尔法德的那些亲戚其实是单纯的道德败坏,而阿尔法德是想为他们的残酷行径找些正当理由。然而,哈利无法消除他的担忧。他不是阿尔法德的朋友,何况他对布莱克家族的了解仅限于他认识的那几个人。

 

“最近,我的家人一直在敦促我更活跃些,”阿尔法德继续道。现在他近乎滔滔不绝,仿佛在害怕任何长时间的停顿都会让他失去继续讲述的决心。“他们坚持要我去参加不同的活动、不同的仪式,而我不想那样。汤姆说我该假装参与其中——如果我想保持对他有用,我就还需要我的家族。他答应我,在毕业后他会和我的家人们打交道,但我们还要将近两年才能毕业!我不能冒这样的风险,我不能,除非我能确认自己不会落到他们那样的地步。”

 

阿尔法德似乎耗尽了全身气力,他再次低下头,嘴里发出一声悲惨的低吟。

 

“我的家人因此而怨恨我,”他的声音几不可闻,“他们在今年减少了我的收入和权限。这让汤姆怨恨我,而其他人也憎恨我,因为他们都认同他。我努力证明自己无论如何都能有用,但是……”阿尔法德绝望地耸耸肩。尽管笼罩在一片黑暗里,所处角度也不利于窥探,但哈利还是觉得自己看到了他眼中沮丧的泪水,他的心因同情而紧缩成一团。

 

即使他对友人们的思念强烈到让他痛苦不堪,但至少他仍有着美好记忆:他知道罗恩和赫敏爱着他,就像他也那样神爱他们一样,哪怕他并不值得他们的爱。然而,阿尔法德既被家人拒之门外,又被那些本应是他的朋友的人冷眼相待。

 

哈利甚至不愿想象其中意味着怎样的孤独。

 

“他们可能是会怨恨你,”当阿尔法德一动不动地呆在那里时,他开口道,“但这更能说明是他们不对,而不是你有错。”

 

阿尔法德微微转过了身。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哈利向他倾过身,“你是否准确认知了你家人的情况本身并不重要。如果你不想做他们做那些的事,那么这理由就足够了。你不用找其他借口的。如果里德尔和他的那群跟班不明白,那他们就是白痴,错在他们身上。”

 

阿尔法德不由自主地笑了一声,但立马又显得很恐惧。

 

“不要这样谈论他们。”他警告道。不过他的话并没什么威慑力,因此哈利还是俏皮一笑。

 

“不然嘞?”他取笑道,“要给我下咒是吗?我看艾弗里用这方法的效果可不怎么好。”

 

“那场决斗可真精彩!”阿尔法德的眼睛猛地亮起来,“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生气!我试着数过他想穿过那股旋风但又被撞回墙上的次数,但我还是没数清楚。不要告诉他,但我当时是支持你的——嗯,有一点。”

 

好吧,至少有人这么想。而知道这一点令人惊讶得开心。哈利笑了。

 

“谢谢,”他说道,“我很高兴。我觉得其他斯莱特林根本不喜欢我。但是嘛,这不应该让你松一口气吗?只要有我在,你就不会是最被怨恨的存在。”

 

阿尔法德又笑了,这次笑得更自在了。

 

“他们怨恨你基本上是因为汤姆让你坐在他旁边,”他解释道,“我还是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你愿意给我点线索吗?”

 

哈利含糊地耸耸肩。

 

“没什么可说的。”他说。看到阿尔法德脸色沉下,他恼怒地叹了口气。“我只是让他免于犯下一个严重的错误,而他很感激我的帮助——尽管我不知道和他坐在一起算哪门子的报答。除此之外我们也没有更多的交流了。”

 

阿尔法德脸上失落的表情逐渐消失。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兴趣。

 

“一个错误,”他重复道,声音神往,“我想你不会告诉我这个错误是什么?”

 

看着哈利的表情,他叹了口气。

 

“是啊是啊,我懂。如果你告诉我的话,汤姆可能会杀了我的。”

 

这让哈利想起了一个他一直不明白的细节。他用肩膀轻轻碰了碰阿尔法德。

 

“为什么你们都直呼他的名字,而他却只用姓来称呼你们?”他问。阿尔法德看起来有些惊讶,但又为这触碰而感到高兴。他颔首片刻,似乎在整理思绪,而后又转向哈利。

 

“被直呼名字是一种奖励,”他若有所思地说,“你需要努力获得这个奖励,因为它会让你显得与众不同。汤姆直呼某人的名字则是对那个人最高形式的赞扬。格林格拉斯有一次因为希望听到汤姆叫她罗莎莉亚而差点丢了命。我也希望能被用名字称呼——有那么多布莱克,我希望至少能在某个方面显得特别一点。但鉴于我当下的表现如此糟糕,希望很渺茫。汤姆还让我留在团队里就很幸运了。”

 

那脆弱的轻松心情破裂了。阴暗的思绪袭上心头,哈利不得不深吸几口气才把它压了下去。

 

“一派胡言。”他说。当阿尔法德盯着他时,他则握紧拳头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最终还是被一股炽热的愤怒淹没了。“你们这整个体系都糟透了。我不知道里德尔是怎么让你们所有人如此彻底地受他所控,以至于你们把基本的社交礼仪都视为奖励,但这本身真的很荒谬。而你意识到了吗?不说里德尔,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友谊——其他人之间的状态,艾弗里、莱斯特兰奇、格林格拉斯?你?你们表现得好像如果有机会的话,情愿把对方踢进土里。但与此同时,你们又像朋友一样待在一起。我不知道在被里德尔控制之前你们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但这决不是友谊。”

 

阿尔法德惊愕地向后缩去。寒冷在他脸上冻出的红晕都消退了,而哈利则逼近他,为里德尔和他那愚蠢的小集团而愤怒不已,气喘吁吁。

 

“你——特别是你本身已经处在困境中了,”他激烈地坚持道,“结果你那些所谓的朋友非但不支持你,还效仿里德尔的榜样,对你的忧虑置之不理、嘲笑你。如果有人一直让你感到很糟糕,那么他们就不值得你花时间。所以我不明白你为何还要去尝试,是为了权力?为了知识?你明明可以靠自己努力去得到它们。真的不必当他们的出气筒。”

 

最后一句话一脱嘴,他便安静了下来,感到那令他挫败的情绪有所缓解。阿尔法德则一直睁大眼睛看着他,仿佛以前从未见过他一样。最后,他紧张地舔了舔嘴唇。

 

“我只是……我只是想被注意到,”阿尔法德小心翼翼地承认道。他持续地用不确定的眼神看向哈利,又很快转开视线,像是在观察哈利的反应。“我想成为一个特别的人,但如果没有汤姆,这是不可能的。汤姆是……你初来乍到,所以你不明白。但汤姆有一天会变得非常非常强大。他可能会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巫师,而接近他将是一个人所可以梦想的最大特权。”

 

愤怒再次燃起,在愤怒开口前,哈利还是不得不将话语吞了回去。

 

他无法改变阿尔法德。他对里德尔的忠诚生长多年,早已根深蒂固——仅靠一场激烈的演讲就希望能改变任何事情是不现实的。

 

“做你想做的,”哈利说。寒冷让他瑟瑟发抖,于是他挥舞起魔杖,低声念出又一个保暖咒。“但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说的话。当你悲惨地度过一生,而你崇拜的人却如此轻易地就忽视你时,权力还有什么意义呢?它真的还值得吗?”

 

阿尔法德没有回答。他也拿起自己的魔杖重新添上了保暖咒,显得既迷惑又不知所措。

 

一个鲁莽的想法闯进他的脑海。哈利狡黠地笑了下,又碰碰阿尔法德。

 

“我要撬开里德尔的箱子。”他告诉他。也许分享这件事很愚蠢,但哈利有一种感觉,这可能会有用。西里斯曾告诉他的有关阿尔法德的一切描述都没有体现他是一个忠诚的食死徒——有什么东西阻止了他,而哈利或许可以通过成为朋友来加速这个进程。

 

阿尔法德怀疑地皱起眉头。

 

“别开玩笑了,”他气呼呼地,“这不好玩。”

 

哈利继续看着他。渐渐地,阿尔法德脸上的困惑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你认真的?”他倒吸一口冷气,“你不能这样做!你会被弄死的,我——我必须告诉他!”

 

“放松,”哈利翻了个白眼慢吞吞地说,“我不会用它来对付他。我只是想知道他每天早上收到的信封里都装了些什么。”

 

阿尔法德目瞪口呆。起初,他仍然是很震惊,但随后他爆发出惊讶的笑声。这声音如此奇怪,让哈利也咯咯地笑起来,被一种愉快的轻松气氛笼罩住。

 

和某人开怀大笑的感觉真好。他几乎忘记了那是什么感觉,即使这一刻只是他的过去的苍白反映。

 

“你疯了!”阿尔法德在咯咯笑声中努力挤出几句话,“你完全疯了!如果汤姆发现了他会杀了你的,他完全可能会的。而且你知道他会给箱子上什么样的锁定咒吗?”

 

哈利哼了一声,比他感觉的更加漫不经心,努力抓住这短暂的正常时刻。

 

“我会找到机会的。”他说。阿尔法德还再说些什么,但突然间一只红色的大猫头鹰带着一阵风飞了进来,差点落在哈利的头顶上。它愤怒地叫了一声。当哈利接过它带来的纸条后,它不等回报就从窗户跳了出去。

 

“是谁发来的?”阿尔法德饶有兴趣地问。哈利没有回答,他盯着那简洁的字迹。

 

午夜时到密室与我会面。我想尝试一些东西。

 

里德尔就和上次一样神秘莫测。现在他还想尝试什么?哈利以为他们已经弄清楚了他们之间的联系是如何运作的。

 

别去,他内心有个声音低声说。一阵微弱的怀疑如虫般在他胸中蠕动,但好奇心张着血盆大口瞬间将其吞噬。

 

他会去的。他要看看里德尔这次又有什么点子——而且,现在他已经确定里德尔会什么时候离开宿舍了。

而这正是翻看他行李箱的绝佳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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